二晶晶(接稿)

对不起啊,让你看见老鼠人了,躲在下水道卑微的我(接收费稿)

【DRRR/静临】无爱之爱

日下无新:

给太太的生日礼物 @夏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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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五月的第一个夜晚。


和以往没有两样的夜晚,平稳地衔接在已经结束的四月的夜色之后,紧接在日常之后的是同样日常,如同无休止的流水线。


并不是说毫无变化,而是池袋本身具有如同黑暗一样,能吞没融合一切的特质。一切离奇古怪、引人入胜的事与物,投身城市如入水中。


Rrrr——


黑色摩托的嘶鸣如同雾笛般扩散在朦胧的夜色之中,清亮悦耳的鸣声正如飘扬在午夜的异国音乐,已经入睡的人即使在睡梦中听见也不会因之惊醒。与这可称为悠扬的鸣声截然相反的,是街道上正在进行的激烈追逐战。


「不够,还不够快!」


身着黑色紧身衣的骑手以最能减少阻力的姿势俯身紧贴在摩托车上,属于女性的细白双手正紧攥着车把,不时用力拧动,引起一阵阵剧烈的嘶鸣。


那当然不是一辆正常摩托应当发出的声音,也不是报废的前兆,无头骑士的坐骑自然也是传说中的奇异生物,看似黑色摩托的事物其实是一匹名为修达的马。


摩托车的外表不过是适应都市生活的一种形态,它并没有需要消耗燃油的引擎,也没有只要拧动把手就能加速的变速箱,奔驰是一件全凭自己意志的事情。现在,这匹黑色摩托正竭尽所能地奔跑着,并为主人强人所难的鞭策感到不满。


可惜这样的速度对骑手来说还是不够,白色机车的轰鸣声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响着,警笛急促而尖锐的鸣声连人的心跳数都能搅乱,对于骑手来说,无异于一条紧紧尾随在她身后的饿狼。


「啊啊啊啊,真是太倒霉了!为什么会遇到交警!」


自身即是都市传说,令无数人为之敬畏和恐惧的无头骑士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害怕交警,赛尔提的内心翻腾着比警笛还要尖锐的叫声,如果那声音确实能被听到的话,大约和女妖的哀鸣相同。


「修达,拜托你了!」即使察觉到了马儿的嘶鸣抗议,她也丝毫没有放松手下的力道,如同鞭策那样拧动着车把催促坐骑再跑快一点,如果此时有人提出能对黑色摩托进行提速改造的话,也许她会万分感谢地行一个标准的跪礼,把黄色的猫耳头盔贴在手背上来表示感激不尽。


凭借着同为非人类物种的奇异心灵感应和多年老搭档的默契,骑士无声地安抚着自己的坐骑,她看准机会,在前方红灯亮起时猛然改变方向,伴随着轮胎刺耳的摩擦声滑进右侧狭窄的巷道中去。


她成功摆脱了白色机车,怦怦直跳的心也逐渐平息下来,无头妖精耸起圆润小巧的肩头,接着放松身体,缓缓地将脑袋磕在车把上。她相当疲惫,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黑色摩托发出一声短促的喷气声,停在巷道的阴影当中。


「今天真是太糟糕了。」在附近的商业大厦象征着午夜歇业的钟声响起时,骑士褪去了她高贵而神秘的光鲜外表,像个普通的小女生那样沮丧而又急于发泄,「新罗根本不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之后一定要好好地向他抱怨今天的遭遇才行!」


修达发出一阵轻微的躁动,她重新振作精神,从摩托车上抬起头来看向前方,骑士歪了歪脑袋,猫耳头盔的黑色护目镜上倒映出一个人影。


那是什么?是上班族吗?


借着居民楼顶的灯光,来人的形貌渐渐能看得清晰了。那是个不太高大的男性,穿着普通的职员制服,手中提着黑色的公文包,正步履沉重地向这边靠拢。


只要不是交警就好,赛尔提放下心来,将修达往旁边挪了挪,给来人让开一条路。


“晚上好。”在她盘算着归家后如何向新罗抱怨时,那名男性忽然说道。


在深夜被路过的陌生人打招呼确实是件不寻常的事情,赛尔提转过头,那名男性的脸被深夜的阴影所覆盖,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对方继续说道。


“请原谅,因为我……人的心真是非常奇妙的东西,其中总是包含着爱……我听见了强烈的声音,恕我直言,从您的胸膛传来强烈的声音……那一定就是‘爱’了,我是这样坚信的。”


男性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语无伦次地说着话,忽然从制服外套下面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来。黄色猫耳头盔遭到公文包的猛力击打,从无头的脖颈上飞起,与此同时,那把不祥的刀迅速刺入了妖精的身躯中。


她大吃一惊,没能做出任何防御,连人带摩托一起翻倒在地,男人骑在她的身上,用插入胸口的刀用力地旋转了一圈,像是切蛋糕那样轻而易举地剜开她的胸膛。冰冷的刀片在身体当中穿行,赛尔提回想起曾在远洋的渡轮上被解剖观察的事情,她过于震惊,一时陷入被黑色回忆笼罩的恐惧之中,一动不动地任由男人宰割。


头盔在空中翻滚好几圈后如同陨星那样急速下坠,落进墙的阴影中去,黑暗中传来物体落地又弹起的连续的砰砰声。


那名男性马上逃走了,在见识过妖精失去头颅且毫无内容物的、纯粹由血与肉构成的躯体,像是听到枪声后从树梢弹射而起的鸟类一般飞快地消失在黑夜当中,放弃了对她的迫害。


修达连连嘶鸣,碍于巷道的狭窄,它无法转身追捕那个犯下罪行的人类。使魔焦躁不安,直到无头骑士从地上爬起。


「……刚才,发生了什么?」


心有余悸地抚摸着已经恢复如初,丝毫不可见鲜血与伤疤的胸口,赛尔提茫然地偏过脖子。


钱没有被抢走,受到的刀伤还在承受范围之内,也没有遭受其他暴行,妖精一时不明白对方的来意,沉默地站在原地思考着。但是很快的,她发现了一件事。


「不见了……!」


此时的事态似乎比被白色机车追捕还要严重。不,也许两者毫无可比性,但对无头妖精来说,这是一件非常重要,无比急迫,绝对不可能靠提速和急转入巷道解决的事情。赛尔提慌张地摸遍了全身,在影子变化的机车服内四处寻找,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找不到那件已经丢失的东西。


「新罗交给我的心,不见了!」


 


 


「紧急情况,疑似偷心贼的人袭击了一名女性!」


「什么,真的吗,他们在哪里?」


「就在西口公园附近!我看见他把那名女性击倒了!是一名提着黑色公文包的上班族。」


「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不是很常见吗,只有这点特征没办法确认啊。」


「没有办法,请大家尽量注意一下,那名男性往sunshine60大道的方向走了。」


 


 


不太平静的黄昏时分。尽管天比往常暗得要晚,街灯还是按照冬季的标准亮起了。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从写字楼里涌出的人潮占据了车站和快捷餐厅,在这种时候走在街上,耳朵里难免灌满各式各样的声音,但今日和往常似乎又不太一样,嘈杂的人群当中有一种声音格外出众。


五花八门的短讯提示音纷乱地响着,随处可见正在读取讯息的人,静雄自己的翻盖手机也哔哔作响,响个不停,使他不得不停下来打开手机。


静雄是池袋某个名为Dollars的无色帮派中的一员。加入Dollars并非他的本意,说句实话,他根本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只是偶尔受人邀请加入而已。Dollars就像个不时推送消息的平台,大部分时间是沉寂的,偶尔会因为某个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原因暴动起来。


这次的讯息大潮爆发得十分突然,似乎是与“爱”和“心”相关的话题,匿名的指令不断发送着,传输到每一个注册成员的手机中,更多的情报从网络的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现实和网络当中都沸反盈天,嘈杂不已。


静雄凝视着不断更新的讯息界面,他搞不清楚那个名为Dollars的组织此时正在进行何种狂欢,但就目前来看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最多只是勾起了有关于往日的回忆而已。他已经盯着手机发呆三分钟之久了,正在一起工作的田中汤姆对此并无怨言,但也不免充满好奇地凑过来观看静雄的手机,以了解自己的搭档正在为何事烦恼。


“啊,这是那个‘诱拐犯’的事情吧。”


与静雄不同,田中汤姆对街头巷尾流窜的消息要敏感得多,姑且也算是个紧跟潮流的时髦人士,在浏览几条讯息当中的关键词过后,汤姆用恍然的语气总结道。


“汤姆桑知道这件事吗?”意识到自己的搭档对这件事有所了解,静雄象征性地接道。


“最近还挺受关注的事情吧,‘偷心的贼’什么的,似乎连接发生了心被偷走的事故,虽然不知道罪犯的动机何在,但也挺让人在意的。”汤姆叹了一口气,“受害者大多是女性吧,还真是可惜啊。”


“哦。”仍然对这件事毫无兴趣的静雄应了一声,Dollars的消息流量似乎开始减慢了,他把手机放回衣兜里,跟着田中汤姆向下一个工作地点走去。


两人沉默地走在道路上,汤姆似乎十分在意刚才的讯息,以欲言又止的姿态再三望了望静雄,最终把拳头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声。


“说到这个,有一件事我有点在意。”汤姆说,“你的心到哪里去了?我毕业之前可是一直都有看到它。怎么说呢,它确实大得有点显眼……但是我好像已经很久没看过它了,你找到好地方收着它了吗?”


“嗯。我放在一个地方了。”静雄不想过多解释这个问题,他因为刚才的谈话想起了不太愉快的回忆,一边注视着正在变化的红绿灯,一边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盒。


手机的推送消息提示又响了起来,哔哔响个不停,静雄仿佛没听见那样从另一侧的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为自己点上一根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般恶狠狠地咬着香烟滤嘴。


“汤姆桑,那家伙到池袋来了。”


比香烟还要辛辣苦涩的愤怒在他的胸膛当中燃烧,静雄深吸了一口气,把已经被咬瘪了的香烟从嘴边摘下来,丢在地上用脚碾碎。


“汤姆先生,我想请假……不,还是先完成工作比较好吧?”他犹豫了一下,在工作和找跳蚤干架之间摇摆不定,转头向从事收债工作的前辈征询道。


“从以前我就很好奇了,为什么你能马上察觉到折原的存在呢?”工作再次被迫中断,田中汤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一边小声地抱怨道,冲着静雄挥了挥手以示同意。


静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像一只敏锐的猎犬那样循着临也的气息向对方的藏身之所奔去,接近临界值的愤怒次第冲破理智的保险,在看见半掩在建筑物阴影下的情报屋时,静雄发出了决堤般的怒吼声。


“临、也、君哟——!!”


任何触手可及的事物都能成为武器,无需在取材上浪费思考的时间,静雄不假思索地将自动贩卖机从地上拔起,紧接着投掷向临也。


临也似乎正在同站在阴影中的某人交谈,从静雄这边的角度看过去,临也悠闲地将右手插在兜里,以左手托着某样事物,他恰好在此时后退了一步,飞得略高的自动贩卖机越过他的头顶,伴随着投石般的轰然声响沉入阴影当中去。


鳞粉一样的粉红色碎屑受到猛烈的气流掀动,如同大张着翅膀的信天翁那样从暗处掠出,临也吃了一惊,马上回过身来用小刀对准静雄。面对折叠刀细小而锐利的寒光,自觉受到挑衅的静雄露出了狰狞的微笑,噼里啪啦地活动着两只手的腕指关节。


“我早就说过了吧,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池袋的话就宰了你。”


“……”


临也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情报屋的脸上露出了阴晴不定的神色。他显然不太满意静雄的到来,但却一反常态地没有马上逃跑,而是像只即将行动的薮猫那样微微弓着脊背停留在原地,对静雄的逼近发出了无声的警告。


“抱歉,小静。但是我现在正在工作中,可以请你自己去死吗?”临也仅仅花了不到数秒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用无比冷静的口吻向静雄说道。


“你还是搞清楚要死的人是谁比较好。”静雄一面回应道,一面拧下了商店门口的灯柱。


以一方的单方面靠近为契机,双方之间的距离正在快速减少,七米、五米、三米,在距离拉近到无法逃避静雄的暴力之前,临也终于开始行动了。


他没有选择从背后的巷道逃跑,而是迎着静雄冲了上去,在双方即将发生接触的前一刻猛然侧过身体躲开挥动着的灯柱。但是临也错误地估计了静雄的新武器的特质,他的外套被用于拧紧灯罩的钢丝挂住了,速度骤降下来,静雄抓住机会,挥动灯柱给了他一个重重的锤击。


静雄确信自己命中了临也,也许并不是完全命中,但这一下一定给临也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他听见临也发出了压抑的痛哼,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的情报屋向上方甩出数把飞刀,击破了位于他头顶的小型广告牌。


烟尘像幕布那样滚落下来,静雄不得不抬起双臂接住小型广告牌,因此没有多余的精力盯紧临也的行踪,藉由坠落物引发的混乱作为掩护,临也快速起身消失在人群当中。


“给我站住,混蛋临也!!”忙于拂落墨镜片上的尘埃的静雄对着临也消失的方向发出怒吼。灰尘落入了他的眼中,静雄站在原地反复眨着眼睛,用泪水冲刷眼中的异物。


“可恶……”


他那颗在胸膛中怦怦直跳的心,因对方的远离而沉寂下来,无法感应。


 


 


「有人发现任何形迹可疑的男人吗?」


「我好像看见了,是提着黑色公文包的上班族吗,刚才好像正在巷道里威胁一个过路的男人。」


「我也看见了,不过飞来的自动贩卖机把他砸跑了,被威胁的人应该没发生什么事吧。」


「说起来,那个人好像是平和岛静雄一直追杀的人吧?」


「……」


 


 


每个人都有一颗心。


心的形状因人而异,但也无外乎小而柔软,泛着柔和的粉红色,可以被盛放在胸膛当中。恋人们彼此交换心脏,相当于与对方定下厮守一生的契约,盛满爱意的心脏紧紧楔在彼此的胸膛当中,严丝合缝,无法撼动,因爱情而怦咚怦咚跳动着,直到一方死去,心也跟着枯萎坏死,从胸口滑落。


平和岛静雄也有一颗心。


那是一颗十分显眼的硕大的心,即使较之于成年人的体型也过于庞大,像是一个大而丰满的抱枕,第一眼见到静雄的人,目光往往会落在那颗巨大的心上。


心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必须要随身携带,幼年的静雄抱着心去上学,仿佛抱着一个巨大的玩偶,一路难免会招引许多奇异的目光。


坦白来说,在某种意义上,心的大小确实是和包含的爱成正比的。


恋人们也以收到对方与自己同等大小,甚至远大于自己的心而自豪。但静雄的心已经成长到了异常的程度,如同力量强大过头就会变成暴力一样,情感同样存在积累变质的可能性。即使忽略去这一点,仅仅是心异于常人的大小就已经足够让人畏惧了。


人所能容纳的爱意是有限的,倘若强行将那样巨大的心塞入狭小的胸膛当中,不但无法从中品味到丝毫甜蜜,反而会因胸膛被撑满而感到痛苦。即使偶尔有人向静雄投来惊异、艳羡的目光,但那也只是对从未见过的奇景表示惊叹而已,没有人会主动向他提出交换,谁也不会想要接受那颗过于巨大的心。


静雄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件事,他的心只会给被爱慕的人带来伤害,静雄做好了永远持有这颗心的觉悟,不打算将它交给任何人。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不珍惜自己的心。也有人因为对自己的心感到失望而选择将它丢弃掉,但是静雄普通地珍视着自己的心,即使长大的他抱着那颗大大的心的样子看起来比小时候还要可笑,静雄也从来没有生出想要放弃掉它的念头。


一向遭到疏远的静雄对他人的议论十分迟钝,而胆敢当面嘲笑那颗心的人在被接连打飞后逐渐减少,到国中毕业的时候,静雄已经很久都没再听过那些闲言碎语。


理想中的平静生活离自己又近了一步,抱着这样的想法,静雄换上了来神的蓝色校服。然而,几乎就在踏入来神的那个时刻,静雄产生了就此迈过了人生的某条分界线般的错觉。


有人正在看着他,如同心灵感应那样强烈的直觉使他抬头看向建筑物的某一处。


防坠落的栏杆后面站着一个人。


静雄一眼就注意到了对方脸上影影绰绰的笑容,那个人似乎也正在望着他。静雄潜意识里觉得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邂逅,而后为数不多的相处使得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折原临也似乎对他的心很感兴趣。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临也的目光就紧紧黏在静雄那颗异于常人的心上,他试着出言挑衅静雄,在成功激起静雄的怒火之后,临也所做的第一件反击就是用小刀划向静雄的心。


“怪物是不需要拥有心的吧。”满不在乎地把玩危险品的临也说,“话说回来,这种强度已经超过心的范畴的东西真的能够算是心脏吗?说不定只是异化的巨大肉块而已,还是早点丢掉比较好。”


他指的是静雄的心。心本来是十分柔软、脆弱、易于破碎的东西,但又十分重要,伤害他人的心无异于情感上的谋杀,然而静雄的心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就像静雄自身一样,那颗心强大,坚韧,不会被轻易破坏,即使被小刀划过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即使自己的心不会轻易受到伤害,静雄也不会原谅临也的所作所为,他从刚才的攻击中鲜明地感受到了临也的决心。绝不是玩笑,是在正面接触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产生的认真想要毁坏那颗心的决心。


“你这家伙……刚刚是想毁掉它吧?!”


谁也不会容忍别人对自己的心做出这种事情,静雄理所当然地爆发了,然而临也还是从他手下逃走,他逃走了很多次,并且永不气馁,一而再地试图毁掉静雄的心。


楼梯间的汽油桶,体育祭发生的爆炸,还有外校混混的挑衅,静雄所经历的每一件脱离日常的糟糕事件背后都有临也的身影,然而事与愿违的是,所有的遭遇都只会让静雄和他的心变得越发坚不可摧,以对临也的憎恶作为养料,心茁壮成长着。


静雄仍然不明白临也为何执着于他的心,在最初还抱有和临也和平相处的念头时,他曾经去问过两人共同的好友岸谷新罗,而那时候,露出神秘微笑的新罗是这样回答的。


“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因为临也不想让你拥有心,如果说这其中有某种情感在催动的话,我想他是在嫉妒你吧。”


“嫉妒?”静雄感到十分困惑。


“对,就是嫉妒。如果说心的大小等同于爱的充盈程度的话,静雄你可是拥有令所有陷入热恋的人都嫉妒不已的巨大心脏呢。唉,我也想对赛尔提献上如此庞大的爱意,不对,我对赛尔提的爱可不是用心的大小就能衡量的,在心脏之外,我的爱还充盈在全身各处……!”极力彰显自己的爱意的新罗,拥有的也不过是常人大小的心。


“那是什么说法,好恶心。”为了制止新罗继续抒发对无头妖精的爱意,静雄把他的头按进了料理课的面粉碗里。


他一边牢牢按住不断挣扎的新罗,一边若有所感地回头张望,站在另一张料理台边的临也正在专心捏塑心形的面团,在察觉到静雄的目光后,临也对着他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恶意微笑,将手中的心形用力捏成一团。


去死吧,怪物。静雄读懂了临也的唇语。


他为对方毫无理由的恶意而恼怒,不加选择地对临也所做的一切进行回击,像是守卫领地的雄狮那样好好地守卫着自己的心,但是临也的挑衅永无止休,静雄渐渐失去了耐心。


终于在某一天,他抓住了试图偷走自己的心的临也,压抑着满腔怒火逼问对方这么做的缘由。


而用饱含嫉恨的眼光平静地看着他的临也如此回答道。


“这还用说吗,因为怪物是不配拥有心的。”


 


 


此时此刻,手提黑色公文包的男性正快步在巷道中穿行,从他有条不紊的步伐来看,他对这片区域的布局相当熟悉。那把犯下过罪行的刀子正被握在男性的右手当中,上面十分光亮,没有一丝血迹。


男人此时正处于一种相当兴奋的状态,他神经质地不断舔着下嘴唇,脸上现出醉酒般的酡红,一边快步前行,一边咕哝着些乱七八糟的话。


“没错……没有错,就是这种声音,饱含爱的声音,这才是真正的心的声音……!”


他把刀子换到左手一起握着,从口袋里掏出了电话,呼叫了最近的联系人,一个备注为情报屋的号码。


“晚上好,入间田先生。”电话很快被接通了,从那头传出轻快又漫不经心的声音。


“……晚上好。”男人用一种低沉的,局促不安的声音回答道。


如果只听声音,就仿佛刚才的兴奋劲已经完全消失了,男人已经变得死气沉沉似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电话接通之后,他的眼睛越发明亮起来,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如同一头正在寻找猎物的斑豹。


握在左手中的刀被捏紧了,男人快步向前走着,一面继续与电话那头的人对话。


“我拿到无头骑士的心了。”他说,“你说的不对,她有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带着轻笑回应道:“那可真是了不起,妖精也和人类一样拥有心脏,不得不说这是一大发现呢。——你已经好好品味过那颗心了吗?”


“我还没有。”入间田诚实地回答说,他望向相互靠近的建筑之间露出的狭长漆黑的夜空,光是想象品味这颗充斥着爱意的心脏的口感就已经使男人兴奋起来,他咽了咽唾沫,像是要和电话对面的人分享这种滋味一样快速地说了起来。


“虽然我还没有开始品尝,但是啊,临也先生,我已经听见那满是爱意的声音了,滔滔不绝地诉说着爱语,即使放在公文包里我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如此纯粹的爱的声音了,这样的爱一定可以填满我的心……”


入间田忽然停止了讲述,他向右转出巷子,重新来到灯光渲染的街道上,晚上十点,池袋街头的行人仍然没有减少的趋势,手机铃声断断续续地响着。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男人正举着手机,在离他不远的前方稍显迟钝地行走着。


那个男人或许拥有十分清秀的容貌,以及种种令异性和同性为止心动不已的特质,但在入间田看来,那个男人只有一点是极不寻常的,也是唯一吸引他的地方。


“喂?入间田先生,你还在说话吗?我听不见了,是信号中断了吗?”对他的靠近毫无知觉的年轻男人,还在执拗地向电话那端发出问询。


爱,爱,爱,人类爱。


他听见了从男人身上持续发散出的,如同声呐那样向周围辐散的空虚而声势浩大的爱的声音,而入间田就像是与那声音产生共鸣的孤独的鲸鱼那样,在深水中悄然向目标接近。


“临也先生,你骗了我。”入间田凝视着男人的背影回答道。


“是指妖精的事情吗?哈哈,这会影响到我身为情报屋的信誉呢,如果我说那颗心不是妖精自己的的,而是某个痴爱着她的人类赠予她的呢?入间田先生会怎么想?”


“那不重要,反正我已经得到它了。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


“临也先生,你下午送给我的那颗心根本不会发出爱的声音,它是假的。”


在他前方行走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像是在思考电话里传达来的的讯息,入间田将公文包轻轻放在街边的长椅下面,将刀子从左手换到了右手,一面继续通话,一面缓慢地走了过去。


“我曾经很仰慕您,临也先生,但是你欺骗了我,请原谅,我一定想要得到你真正的那颗心。”


电话里失真的声音和现实中的声音重合,男人猛然回过头,红宝石般瑰丽的眼瞳中映出小刀的寒光。


 


 


爱究竟是什么,是心里面填充着的东西吗?


入间田昂,曾经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出生在普通的家庭,普通地上了学,普通地毕业、找工作、结婚,将自己的心交给了如今的妻子,与她许下相伴到老的誓言。


他很满意自己普通的人生,就像无风的海面一样平静,代表人生的小船就在海面上平稳地行驶着,虽说少了跌宕起伏的乐趣,但是看不到变数的未来正让人感到十分安心,入间田普通地为自己的生活感到满意。


如果说这其中有稍微不太普通的地方,那就是入间田的妻子,她没有心。


当然,这并不是意味着她是个怪物,她的心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偷走了,即使心只有表达爱意的功能,也会有窃取他人的心不知用在何处的盗贼。


入间田还记得自己向妻子表白的那一天发生的对话。


“我没有心!……我不能对你的爱做出回应,我没有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把心白白交给我的话,不是太浪费了吗。”哭泣着的女人如此说道。


他的心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这番话动摇,入间田深爱着对方,觉得即使是她狼狈哭泣的样子也十分迷人可爱,他感到自己的心中充满了对她的爱意,于是大胆地拥抱住对方,说出了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不普通、也最不平凡,时至今日听来仍然振聋发聩的告白:“跟我在一起吧!我愿意把心交给你!如果这就是爱情的话……爱情本来就不是平等的交易,难道心真的能完全代表爱情吗?为我而哭泣的你如果不是因为爱情感到痛苦的话,又是因为什么呢?”


就在那个时候,入间田产生了几乎可以称作盲目的自信,用自己的爱去赌对方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爱。没有心作为证明,爱的存在几乎是不可捉摸的,但入间田坚信对方存在与他同样的感情,惊讶的女人停止了哭泣,用漂亮温柔的栗色眼睛望着他,随后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他的生活一帆风顺,尽管妻子没有心,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后的空荡荡的胸膛中也日复一日被幸福和喜悦的心情填满。人类的爱情或许不需要心的存在,每当看见有因心的归属而当街争吵的情侣时,入间田常常这么想。


但是事情在某一天急转直下,平静的河流下游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瀑布,在第七年结婚纪念日当天,决定提早下班回家给妻子一个惊喜的入间田在自己家中发现了不速之客。那个陌生面孔的男人拥抱着自己的妻子,两个人如痴如醉地接吻,甚至没注意到房门被打开。


那个男人并没有持有自己妻子的心,而妻子也不是因为心在那里才选择同那个男人交往,就像当初同意入间田的求婚一样,妻子的爱不可捉摸,不知何时发生了转移。


就在那时,痛苦万分的入间田发现自己拥有了一项能力。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所发出的声音,重复着爱的心因遭到背叛而流血、枯萎,从妻子的胸口飘落,在妻子和那个男人空荡荡的胸膛里,入间田听不到心的声音。


“不,不是这样……我的心!心要死掉了!”心的爱语如同风烛残年那样低沉下去,恐惧于心的死亡,入间田不由得发出了悲鸣,他拾起自己掉落在地的心,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


被捧在手里的心从外表看去完好无损,依然粉红而柔软,然而在入间田耳中,它的声音无法逆转地消沉下去,直至彻底沉寂,无法再听到任何声音。


“我,我的心,不会再说出爱语了……”


独自捧着心站在路口的男人,在往来的人群所发出的纷乱的心的爱语包围下,低沉、颤抖地自言自语,蹲在路边号哭起来。


 


 


心究竟是什么东西,应该交付给其他人吗,还是自己保管比较好吗。


因为心只有一颗,又是那样脆弱柔软,不可替代,不可再生,刚刚步入青春期的情窦初开的少女即使想要探寻心的奥秘,也显得不知所措,无从下手。


心大概指的是爱情吧,心的里面装载着的不就是爱情吗?正因为如此,步入婚姻殿堂的人才需要互相交换心脏,来表达对彼此的情有独钟,以及永不背弃,但是,果真如此吗?


因为时代在进步,人们的思想变得更加开放的关系,即使没有交换心的步骤好像也显得无所谓了。闪婚族可以马上同某个人结婚,又马上离婚,大概是因为连自己也意识到这样的决定过于草率不可当真,人们大都会小心翼翼地把握好自己的心,就像是在进行赌博那样,不到确定胜券在握的那一刻绝不会把心交出去。


但是,如果建立一段关系根本不需要用心来证明的话,心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少女十分迷茫,无法得到开解。怀着对心的好奇,她参与了网上的聊天,小心谨慎又充满探究欲地从他人口中得到关于心的更多情报。


「心就是愛啊,你看,從文字上不就可以知道了嗎。」


「但是、为什么呢,也有无心的爱吧,有没有心不都是一样的意思吗。」


「話雖如此,心是愛的很重要的證明,如果沒有心的話,愛不也會遭到是否正確的質疑嗎?僅僅是為了證明這一點,心就已經是不得不存在的東西了。」


「……」


少女陷入了沉默,她找不到能够驳回对方观点的言论,但是也不想轻易被对方说服。隐藏在网络之后的人的那种理所当然的平稳语气是令她产生怀疑的根源,少女没能用这种方式找到答案,反而更加动摇、迷茫,充满了对心、对爱的认知的不确定。


像是读取到了少女的所思所想,对方再次开始输入了,漆黑的聊天背景上接连蹦出劝诱的句子。


「照這樣看來,你其實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吧,還不能確定的話,何不親自去驗證它呢。」


「既然如此,要跟我談個戀愛看看嗎?」


对方发出的邀请就像是通往新世界的门扉一样,少女受到诱惑,不由自主地向前倾着身子,仔细阅读荧幕上闪烁的字句。


少女犹疑不安,她也想过这是否只是一个恶作剧,或是一个无心的玩笑,但是心的确因对方的邀请怦怦跳了起来。少女不自觉的开始说服自己,倘若心真的只是无用之物的话,就算遭到欺骗也没有关系;如果心是珍贵的东西也没有关系,爱还可以用很多种方法表达,只要像那些草率的闪婚族一样,坚持不给出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从一开始就怀着实验性的,不真实的感情,少女投入了与屏幕对面的那个人的恋爱当中,两人像普通的网恋对象一样,随时间发展和交流的深入而越发爱慕彼此,终于约定要在现实当中见上一面。


双方约定要在将初次见面制造得有些仪式感,因此选择了五月的第一日的下午五点二十分,在太阳即将从倾泻的天幕上滑下时,少女独自在池袋西口公园的长椅上等待着。


她感到有些不安,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少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跳着。她很明白其中的原因,在长久相处的过程中,少女已经假戏真做地爱上了对方。正因为知晓自己感情的变化,反而对对方的心意究竟如何产生了怀疑,那位奈仓先生是否和自己抱有同样的感情,是真情还是假意,少女已经没办法像最开始那样游刃有余地去看待这件事情。


她希望对方和自己抱有同样的真心,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草率地答应了对方的邀请的她就像个傻瓜一样,为了验证对方的爱情是否存在,少女就像奈仓最开始提议的那样亲自前来验证。


“是新條朝実小姐吗?”


“……是的,请问你是奈仓先生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奈仓和少女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她本以为奈仓是个更轻浮的男人,但是面前的男人长相十分老实,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上班族,手中还提着黑色的公文包。


双方打过招呼之后,奈仓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男人看起来比她还要紧张,用食指和拇指神经质地搓着公文包的扣带,不时舔一下嘴唇,像个没经历过恋爱的大龄单身汉,仿佛在他普通的人生当中,与网友见面这件小事已经是惊涛骇浪般的不寻常了。


“你……你的心,真好看啊。”眼看两人就要陷入尴尬的沉默当中,奈仓不太顺畅地向她搭话了。


直接称赞异性的心似乎有些过于直接,也许还算得上失礼,但是奈仓的神色十分真诚,少女确信对方是真心实意说出这番话的,受到冒犯的感觉因此淡化了很多。少女试着把对奈仓的好感具现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她抬手捻了捻垂落在脸边的头发,筹措能与男人的思路对接的语言。


“奈仓先生对心很感兴趣吗?”


这是少女在聊天室里向对面的人发出的问题,那个时候,奈仓是这样回答的。


「对,我对心很有兴趣。不是特指某人的心,我对任何人的心都有兴趣。」


“是的,我很喜欢心的声音。”现实中的奈仓如此回答。


“心的声音?”少女困惑不已。


“是的,心的声音。我想你应该听不到吧,只有我听得到的心的爱语,不停不停重复着的‘爱’的声音,只要是拥有心的人就会发出这种声音,只要听见这个声音,就能确定对方的胸膛里有没有心的存在。”


“奈仓先生?”


没有回应她的话,奈仓像是陷入了癔症,被解开了某种痛苦的回忆那样痉挛起来,握紧公文包语无伦次的不停地说下去:“是啊,只要听见那种声音……虽说都在诉说着爱语,充满爱的心会发出非常响亮雄壮的声音,而在恋情中犹疑着的心发出断断续续的低沉声音,每一颗心都发出不一样的声音,我一直在寻找能够唤醒我的心的声音……为此不断收集人心……”


“那个,奈仓先生……”少女不安起来,试图打断对方充满不祥感觉的发言。


与奈仓的会面似乎已经超出了普通见面的范畴,少女感到自己正如夕阳般滑落入不可知的黑色深渊之中,她想要站起来离开,奈仓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少女因惊恐而睁大了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倾去,她想要大叫出声,但是奈仓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不顾少女的反抗将她拖入灌木的阴影当中。


 


 


「我们发现了那名被袭击的女性,她还在西口公园,心确实已经丢失了,请问有人看见那个偷心贼吗?有任何线索请联系我。」


「我不太确定,现在是下班时间,街上有很多上班族,如果有更详细的信息请分享出来。」


 


 


似血的夕阳正渐渐沉入地平线下,余晖惨淡地映照在建筑物的空隙当中,被弱化的光线非但不能带来温暖,反而令人加倍感受到暮春的凄冷。


放课后的来神校园里空空荡荡,最后一批学生也已在十五分钟之前陆续走出学校,校门已经被关上了,而在某间还能目睹落日余晖的教室里正上演强迫式的残酷戏码。


“哈啊、不要……拿出去……”


双方都是男性,被压在课桌上的少年紧紧闭着眼睛,学兰制服被扒开,贴身的红色T恤也已被从中撕裂,露出洁白光裸的胸膛,施暴者牢牢制住了少年微弱的反抗,强行将自己的意愿施加在对方身上。


“哈啊、啊……都说不要了……住手……!”


临也攀住对方坚硬的臂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试图挣扎,用力想要推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手中传来的触感却像是在推动岩石,临也完全无力抵御对方的暴行。


静雄正在尝试将他的东西塞入临也的身体中,双方的差距过于悬殊,他才刚开始用他那巨大、膨胀的物体前端挤入临也与常人无异,此时却显得格外狭窄的洞穴里,但是这对临也来说已经无异于一场酷刑。


静雄缓慢而坚定地持续侵入着,被填塞的感觉越发强烈鲜明,临也则是越发恐惧。他动弹不得,双腿被静雄牢牢卡住,腰则处于完全使不上力的悬空状态,无法像往常那样凭借巧劲从静雄手下逃脱,倘若不发生意外的话,命运几乎已成定论。


 “……啊、呜啊……!小静,小静也不想这样做吧!”


对方沉默不语,疼痛令临也浑身颤抖,他的脸色变得像死了一样苍白,冷汗不断地沿着额角滑落。意识到静雄是真心想要这么做,临也无法再保持镇定,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求饶道。


“这么做的话对你和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小静……!”


“是吗,至少你会觉得开心吧,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的东西吗。”在听见临也的话后,一直憎恶地望着他的静雄反而露出了笑容。他恨极了临也所做的一切,对临也此次的偷盗行为更是无法容忍,静雄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像是满意于临也的反应那样猛然加大力道,将最后的部分完全送入临也的身体里。


“啊啊!不、不要!!”


伴随着骤然拔高的悲鸣,无数透明的心从身体里爆发出来,临也反应激烈地挺起腰,头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他全身都变得僵硬,一动不动地维持这样的姿势过了数秒,随后脱力地重重落回桌上。


他咬破了嘴唇,鲜血沿着嘴角流出,静雄迟一步地撬开了他的嘴,把手指卡在上下两排牙齿当中,防止临也咬掉自己的舌头。双方的胸膛紧贴在一起,紧紧楔在身体当中的心稳固地跳动着,前所未有的饱胀感令临也感到恶心想吐。


“哈啊、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临也像是被从溺毙边缘拖回生的世界那样竭尽全力汲取着的空气,混乱的喘息渐渐平复,尾音变得像是悲泣一样破碎,与狼狈、疲累的他不同,拥抱着他的静雄低沉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心吗?”


静雄的心填满了临也的胸膛,使得他自己的心无处置放,不得不逸出体外,那些从临也的身体里跑出来的心正飘散在他们周围,它们纤薄脆弱、轻盈透明,更像是粉红色的肥皂泡,即使没人主动去触碰它们,心也会在不久之后自行破碎。


他还在不断生出更多的心,折原临也的心就像他对人类的爱那样无穷无尽,可以随意挥霍,毫不吝啬地给予任何人。与此相对的是,临也并没有通常意义上的恒定不变的心,他的心无一例外的脆弱短寿,即使被放入爱慕者的胸膛当中,也会很快消失不见。


“是吗,所以新罗才会说你嫉妒我,你的那些心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有心的假象而已。”静雄扼住临也的下颚,逼迫那双变得无神的红眼睛望向自己,他低头凑近临也耳边,吐出名为平和岛静雄的一生里最诛心的话语。


“临也,你才是没有心的怪物。”


 


 


察觉到有尾行者时已经晚了,和静雄打的那一架,不,应该说单方面被灯柱痛殴造成的伤害影响了临也的反应能力。


他不慎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对如何挖去他人的心脏已经驾轻就熟的入间田骑了上来,一刀插进他的胸口。


“呜呃……!!”


“……这是怎么回事?”


手下传来的顿挫感不像捅入了人体,更像是砍在坚硬的岩石上,哪怕只有一毫米都无法继续向下推进。入间田确信自己没有失手,刀锋的确刺入了情报屋的身体,对方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从伤处漫出的血正在浸湿他的衣服,然而入间田无法像对待少女那样轻而易举地挖出对方的心脏。


不仅如此,入间田也无法听见这颗坚硬的心的声音,除却在情报屋身周萦绕不断的空洞爱语外,入间田无法在临也身上听见其他的任何声音,对方胸膛里的这颗心和他自己的一样沉默、死寂,不会吐露爱的言语,像一片冻土森林一样安静。


“为什么?难道你真正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大惑不解,用力转动插在对方胸膛里的刀刃问道。


“……哈,是吗,原来是石头做成的啊,小静知道会怎么样呢。”情报屋一面因疼痛而颤抖,一面露出了入间田难以理解的微笑。


与此同时,某条线路被接通了,在临也体内沉寂的心忽然产生了微弱的声音。


「杀了你。」


入间田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停止转动刀刃,紧紧盯着临也的胸口。那不是他的错觉,那颗心正在发出声音,从细微到震耳欲聋,像是有人正在操作控制心声的旋钮那样,回荡在入间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不,我确实听见了。”他喃喃地说。


「杀了你。」


和所有的心发出的爱语都不一样,那颗心的内容和爱没有丝毫联系,纯粹地充满来自地狱的憎恶和杀意,埋在临也胸膛里的心发出了意志坚决,连鬼神也无法动摇其决心的咆哮声。


“杀了你。”出现在入间田身后的金发男人分毫不差地说出了心的话语。


“你是谁?你是来保护他的吗?”被男人宛如魔神的气场和怒焰所震慑,入间田下意识地退后,举起小刀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金发酒保服的古怪男人没有立即回答,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临也,摘下墨镜收入胸前的口袋里。


“事先声明,我不知道你是谁,对这只跳蚤和你之间有什么恩怨也没有任何想知道的兴趣。”他忽视了入间田的问题,像是要阐明先决条件那样自顾自地说道,“就算你要杀他我也不会揍你,更不会阻拦。”


“既然这样的话就马上离开,你也不想招惹多余的事情才对吧。”入间田拾回了自信。


男人平静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用像是野兽追踪猎物那样的锐利目光看了他一眼,取下了咬在嘴里的香烟,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了。


“……我可是一直在向往平静的生活啊。但是,如果有人想要伤害我自己的话,我也而不得不做出反击才对吧。”他像是在压抑着,又像是在不断积蓄怒气那样,用极为低沉,几乎是自言自语的声音向入间田说道,顺手抓住了固定在楼房外墙上的楼梯。


“想知道为什么吗?那家伙胸膛里的,你刚才用刀子不断不断用力扎的那颗心——”


伴随令人战栗的咯吱声,布满铁锈的楼梯当中的一截被他从墙上扯了下来,静雄站稳了脚跟,挥动着楼梯发出了可怕的怒吼:


“那是我的心脏啊——!!”


入间田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挟带着巨大动能的钢铁梯架同他的身体发生了接触,暴力轻而易举、摧枯拉朽地解决了一切,他就像颗轻盈的苇草一样,在被暴力引发的狂风席卷下消失在天边。


 


 


「发现了!上班族模样手持刀子的人!他正在袭击一名男性!具体地点在照片中。」


「附近有谁可以去制止一下!小心,对方手里有武器!」


 


 


「平和岛静雄!池袋最强出现了!他把歹徒打飞出去了!」


「耶!」


「被袭击的人还好吗?」


「不清楚,有正在那里的人实况解说一下吗?」


「是小临临!被救下的人是小临临啊!!这绝对是英雄救美dfghjokpl;jhgytds……」


「在说什么?小临临是谁?」


 


 


“……所以说啊,如果想要向漂亮性感的杏里告白的话,正确的做法当然是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单膝下跪双手捧到她的面前,大声喊出‘漂亮又性感的杏里请收下我的心’!就像这样,杏里一定会被我满满的爱意打动的!”


“不、那个,我并不愿意……”


少女维持着抱住双膝的姿势,沉默地倾听着来良学园的两名学生之间的对话。


染着黄发的异常爽朗的男生和内向的眼镜娘还在继续有关于爱和告白的毫无影响的话题,与他们相比起来显得普通得多的男生则是一直站在离少女不远的地方专注地玩着手机,偶尔及时打断即将滑向不太妙的方向的话题,或者是冷静地给予同伴犀利无情的吐槽。


少女觉得有点羡慕,在自己拥有心的前提下,和朋友一起天南地北地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也是一种平淡的幸福,离她失去心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少女对找回自己的心并不抱有希望。但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不离开,也许是心里还存在某种侥幸,所以才会听从古怪的学生三人组的劝告留在这里。


「大家辛苦了,晚安。」


Dollars今夜的行动已经结束,平台上的消息流速变回了正常水准,龙之峰帝人收起了手机,转而看向抱膝沉默不语的少女。


“那个,新條朝実……小姐?”面对少女的目光,帝人露出胆怯的表情,一边用手指挠了挠脸说道,“请不要担心,你的心一定可以找到的。”


“对对,说不定马上就会出现了,骑着白马的英俊王子捧着心来到你的面前,对你说‘小姐,这是你丢失的心吗?’,然后!这个王子就是享誉池袋的纪……”


Rrrr——


像是回应纪田正臣的话那样,街道上由远及近地出现了如同马的嘶鸣一样的引擎轰鸣声,戴着黄色猫耳头盔的骑士出现在他们面前。


“赛尔提小姐……!”


沉默的骑手冲着他们点了点头,接着快步走到少女面前,从摩托的后座上取下了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少女睁大眼睛,眼看着对方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心。


「我也真是吓了一跳,差一点连我自己的心都弄丢了。」


面对还没能搞清楚情况的少女和其他三个人,赛尔提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在PDA上打字。


「不过幸好找回来了,这是你的心吧,有人拜托我把它送还给你。」


「心是很宝贵的东西,下次一定不要轻易弄丢了。」


怀抱着失而复得的心的少女,面对骑士的教导用力点了点头。


 


 


“喂,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哈?这是拷问吗。”从地上爬起来的临也一边整理衣帽,一边不甘示弱地回答道,他看起来十分精神,一点也不像是刚刚被刀捅进过胸口的人。


静雄没有回答,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


双方暂时都还没有开打的意思,静雄不紧不慢地跟在临也身后,保持在一个勉强可以对话的距离里。临也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放在长椅下的黑色公文包,他松了一口气,坐在长椅上打开那个公文包。


里面放着两颗心,纯黑色的内衬上还粘着一些粉红色的碎屑。


临也拨弄了一下那两颗粉红色的心,接着合上公文包,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搬运工吗?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想要你帮忙搬运。”


结束通话后,临也合上手机,游戏一般将它在两只手中来回抛接,静雄一言不发地叼着烟看他,而后将目光投在公文包上。


“你到底知道多少?”静雄问。


“也没有多少,只不过知道一些小事罢了。因为对心的执念而产生了特殊能力,想要夺得别人的心脏来填满自己空虚的内心,从那时候我就在想,能不能藉由对方的力量把小静的心从我的身体里挖出来呢?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把小静的心作为谢礼送给他当做粮食的。话说回来,你能理解世界上还有想偷别人的心并以此为食的人吗?”


“会偷别人的心的人我早就见过了。”静雄毫不犹豫地说道。


“……”


临也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他停止了抛接手机的动作,低头思考着什么。


“有一件事我很久之前就想知道了。”他慢慢地说,“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呢?”


一边说着这话,临也抬起头,用空洞、冷漠、毫无感情的红色眼眸凝视着静雄。不属于他的心正在临也的胸膛中怦怦跳动,但那跟爱毫无关系,两人谁也没有对对方产生心动的感觉,临也为数众多的心绝不会分给静雄一颗,而静雄留在临也身体里的心充满厌恨、憎恶的情感,只会给宿主带来疼痛。


“是为了报复你。”静雄也凝视着他,平静而果决地回答道,“你想让我变成没有心的怪物,这就是我的回礼。”


即使临也深爱着人类,他也无法接收任何来自人类的爱意,来自静雄的心占满了他的胸膛,连一丝一毫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而那颗心绝不会吐露任何爱语。


临也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毫不惊讶,知道对方一定会给出这样的答复,却也因此不得不拼尽全力压抑自己吐露恶语,与之针锋相对的欲念。


“……”他说。


“你真是最恶的怪物啊。”


 


 


明亮,洁白的圆月悬挂在池袋上空。


与心无关,与爱无关,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拥有在城市当中生活下去的理由,而在这其中所酝酿的故事需要用何种手法,如何全面客观或专横武断地解读,都是属于人们自己的意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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